岡仁波齊轉山行

作者：短編

轉山的心得就像一句老到不行的俗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每個人從中得到的體悟天差地別，我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好啦，相較於長編，你/妳也可以說我是從另外一個高度）看轉山。

D1：塔欽-色雄-第一休息站-第二休息站-止熱寺 08:25-17:45

今天是轉山的起點。出發前總要填飽個肚子，我們來到扶貧招待所斜對面的「東北餐館」用餐，簡單點了些包子饅頭和白粥（加上廈門航空的榨菜簡直絕配）。我們和頓珠及強巴會合時差不多8：20，出發時約莫8：25，算是慢了；招待所內其他的遊客幾乎都在8：00動身離開。向納木那尼峰說聲暫別，離開主要的住宅區後，映入眼簾的又是那一望無際的山脈，刻印在湛藍的天空布幕內。

啟程  （攝影：短編）

才剛上山坡沒多久，便看到前方三三兩兩的藏人，或趴或跪—與我們同樣的方向，卻天差地別的方式。天氣極好，我覺得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是愉悅帶點期待的：終於我們要開始這次旅行的主旋律了。彎過一個小山頭，我們到了色雄。相較前半段路程的寧靜，這裡聚集許多遊客跟藏人，才發現轉山—現正熱映中。

崗仁波齊景區轉山環境保護關口 （攝影：短編）

其實從塔欽到色雄這段約莫5公里的路並非一定要走，亦可以坐所謂的「環保車」（每人收費RMB50），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到了色雄人才多了起來。只是我們想說既然要走，便從塔欽開始挑戰。我們走了將近2小時20分鐘，若坐車應該可以省下2小時的時間吧。從色雄再走約半小時我們抵達第一休息站，大家的體力耗了不少，早餐也消化得差不多，紛紛卸下行李休息。這裡只有泡麵可以吃，再加上頓珠告訴我們再走一小時可到下個休息站，能吃些藏麵，所以我們只合點了一碗泡麵，配上一些自備的乾糧，想到下一站再好好吃東西，渾然不覺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第一休息站，不過等等真的笑不出來  （攝影：短編）

再出發時約莫是12：15，雖然大家仍維持著相當的速度前進，但與早上相比可以明顯感受到步伐漸緩，尤其在每一個藏人以疾速超過我們時。不知為何，我一路上都覺得自己拖著一個沉重無比的行囊前進，每隔不到半小時便想休息，放棄的念頭不斷湧上，再壓下，再浮現。每次休息時頓珠都說再轉一個彎就到下個帳篷了，就這樣咬牙走了好久也數不清到底被騙了幾次。突然，一直在後頭的壯編過來了。她說，她變得非常不舒服，儘管吸了一些氧氣有稍微好轉，但並不持久。她仔細思考認為這樣的速度會繼續拖累大家，而且很有可能到了海拔更高處狀況會越來越嚴重，因此決定要折返，而專業編也因為身體不適會陪同一起撤退。

壯編是在非常冷靜的狀態下說出這番話，儘管她當時已經非常不舒服。現在回想起來，不能跟旅伴一起完成轉山很遺憾，我那時的反應卻似乎過於冷淡，僅僅說了她想過確定就好。我想或許是因為我也有些動搖吧，心中也有一絲猶豫；而為了掩飾這份猶豫，只好盡快結束我們之間的對話。此時，我們正式確定兵分兩路：頓珠帶著我跟長編及瘦編繼續往前，強巴則帶著壯編及專業編下山（下山後壯編說他們大概4點攔到一台車回塔欽，花費RMB200）。

終於，被頓珠騙過一個又一個就能看到帳篷的彎路之後，我們在大約15：40抵達休息站（說好的1小時怎麼變成4小時了呢？）。吃上一碗熱呼呼的藏麵，宛若置身天堂。經過半小時的休憩我們再次上路，可是這時換成我的狀況繼續惡化。背包好像變成千斤頂，我不斷地走走停停，到最後幾乎是每隔不到5分鐘便想甩開行囊休息。望著前方三人的背影，除了咬牙還是咬牙。好不容易捱到了崗加，看見前方的帳棚及遠處的止熱寺，我真是鬆了大大的一口氣，到了。

第一天行程宣告終了 （攝影：短編）

由於我們抵達的晚，好一些的住宿都被別人佔據了。原本我們必須要跟三位印度先生同睡小房間（說房間也為過，僅是一個小鐵皮櫃），在找到還有其他帳篷床位後，加上前次珠峰宿帳篷的經驗並不算太差，立刻捨去與三位男士共度一晚的選項。卸下行李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真真實實的解脫了。後來，長編盤腿坐在我的床上，詳視我的背包，發現原來是因為背帶沒有調整到最適的長度以致負重無法被我的腰背均勻的承擔，我今天的痛苦終於得到解答（但是依舊對我的腰造成傷害，所以轉山結束後兩天我呈現扭到腰的狀態，好險壯編的肌肉鬆弛劑救了我）。

轉山第一晚住宿 （攝影：短編）

轉山第一晚住宿 （攝影：短編）

蒜苗換個人 （攝影：短編）

雖然晚餐看菜單時，「蒜苗換個人」逗了我們三人一下，但原則上我們根本眼神呆滯，無法思考，不想動作；看著其他山友談笑風生，內心由衷懷疑我們是不是真的很廢。晚餐之後回帳篷拉拉筋，稍微整理一下東西，很快我們就睡了。一開始還風平浪靜，但入夜之後人越來越多，藏人好像都來開party，還夾雜著幼兒高分貝的哭鬧聲。氣氛越來越熱絡，我也越睡越熱；煙味越來越重，突然一陣不舒服，覺得好難呼吸，跟瘦編要了隨身氧氣瓶，立刻吸了幾口舒緩。好險這場派對沒有持續太久，人們散去後，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

D2：止熱寺-卓瑪拉山口-休息站-仲哲普寺 07:15-18:50

6點的鬧鐘準時喚醒大家，我們慢慢往餐廳帳篷移動準備吃早餐。沒想到一掀開門裏頭是一片死寂，大家都還在睡覺呢！眼看昨天期盼的雞蛋麵是沒有下落了，我們只好摸黑回帳泡麥片以及吃從薩嘎帶來的蔥油餅。出發時外頭仍舊一片漆黑，我們算是早出發的了（想想我們的腳程，還是早出發為妙）。走著走著，抬頭一看，竟然日出了我們都沒發現。陽光撒在崗仁波齊山頭上，一片金黃，此時，大家也都佇足欣賞眼前的美景。

早安，崗仁波齊 （攝影：短編）

這是幾個讓我在轉山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時點之一。經過那樣遠的路程和那樣苦的跋山涉水，喘著氣卻內心平靜，心無旁鶩的看著天空慢慢翻白，山頭慢慢轉黃。原來，這就是一次只專心做一件事的魔力呀。

經過昨天長編的巧手幫我調整背帶長度之後，今天我彷彿獲得重生，走起路來一點也不覺得累，看著陡上天的路意志反而更加的堅定。

轉山之路 （攝影：短編）

可能長編把她的力氣都分給我了，今日我跟她的狀況徹底互換；我不斷往前想跟上導遊的腳步，她則因高山症發作在後面慢行，貼心的瘦編陪伴在側。在某個路段等待她倆時，正當我認真看著藏人虔誠的進行他們的轉山之路時，突然，下雪了！一點一點的白色雪花落在我的臉上、身上和腳上，我真是徹底愣住了。我們之中大概只有導遊跟瘦編有雪地登山的經驗，我未曾想過下大雪的時候該如何因應。看到長編跟瘦編的身影出現時，我急忙地喊著下雪了，但長編已無什麼力氣回應。瘦編冷靜的環顧四週，研判應該不會下大雪，僅是冰線而已。果然一會兒之後，雲走了，天晴了，也不下雪了。

藏人轉山一影 （攝影：短編）

跟著不久，我們終於追上導遊。長編的狀況似乎越來越差，我跟瘦編商量著分擔她背包的重量，以減輕她的負擔。距離卓瑪拉山口只差最後一哩路了，不管怎樣大家都要一起走到。整裝完畢大家再次出發，走沒多久便發現前方五色旗突然多了起來，人聲也鼎沸了起來。是的，我們終於走到了標高5700公尺的卓瑪拉山口（此時約莫11：15），過去3年不斷想著要到達的地方。

一路上享受著大自然帶給我們的絕美景色，同時也經歷大自然給我們的諸多考驗（高山症、夥伴折返、下雪），站在山口上，我覺得我好滿足，這趟籌備許久的旅程帶給我的收穫。尤其當看到藏人們歡喜的隨意席地而坐，或互相分享食物，或專注念著經文為未能前來的家人祈福，開心的慶祝他們的朝聖之圓滿，心裡湧上一股暖流。

卓瑪拉山口 （攝影：短編）

獻上哈達給神山的長編  （攝影：短編）                               

只要夠虔誠，據說能看見自己前世的小池 （攝影：短編）

翻過山口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碧綠色的水池。頓珠說，相傳虔誠的信徒能從池中看見自己前世的模樣。語畢他專注地站在我的前方凝視著，沒幾秒又笑著說他不虔誠肯定看不到。下坡的路並不比上坡輕鬆，踏在碎石坡上，每一步都走的不穩，被藏人、犛牛、驢子超車是再稀鬆平常也不過的事。有趣的是一翻過山口彷彿倏忽間來到另一個地方，凜冽的風跟厚重的雲不見了；天氣馬上變熱了，景色也轉變了。

轉山之路 （攝影：短編）

下山後第一個驛站 （攝影：短編）

踢了約莫兩個小時的陡下，膝蓋即將要宣告不行之時，終於看見休息的驛站（歡呼！）。走進驛站看見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開懷的笑容與輕鬆的神色，和前一天驛站時遇到旅人們盡顯疲憊之色截然不同。海拔下降之後，長編也感受好多了。稍事休息後，頓珠表示要早點到今晚的寺廟為我們佔位置，以免昨日舊事重演。離開前他不忘叮囑我們不要太晚出發、只有一條路跟著人走就對了。我們三人很開心地吃了三碗泡麵，還喝了一大壺的酥油茶，方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攻克本次轉山最重要的關卡之後，我們三人頂著溫熱的陽光（但紫外線很毒辣），循著前人的路徑，恣意的享受山中時光。雖然此時已經入藏一周，我們仍覺四周的景色饒富興味，例如在路旁看到好多的牛糞塔，還是會驚呼連連。而且真是一點也不臭呀！

轉山之路 （攝影：短編）

小牛糞塔 （攝影：短編）

不過畢竟今天也是6點便起床了，儘管風光旖旎，內心還是期盼盡早到住宿地休息。頓珠說約2個小時就能到的路程，我們三人竟走了3個小時才到 （到底是藏人太強還是我們太弱？），差點頓珠都要折返來找我們了。

今晚住在仲哲普寺，視野遼闊、房間舒適；除了我們三人獨占一間房外，重點是這裡有水龍頭而且廁所超級乾淨（再次歡呼！），心滿意足之餘也發現其實回歸簡單便能帶來這麼大的喜悅。

仲哲普寺往下眺望山谷 （攝影：短編）

仲哲普寺住宿 （攝影：短編）

晚餐我們在寺廟旁的一間小餐館用餐，大白菜雞蛋番茄湯鮮甜，蓋澆飯也很美味，卸下心裡的壓力後我們三人都食慾大開呀！晚餐之後瘦編帶我們上了一堂星空課程，三個人一起站在西藏的土地上，仰望星空，又是一個讓人日後想起會微笑的時刻（後來我先睡了，聽說瘦編跟長編還有看到月出呢）。

D3：仲哲普寺-塔欽 09:20-12:50

今天只要回到塔欽即可。我們一夜好眠睡到8點才起床，泡了薰衣草奶茶，把蔥油餅吃完（它從9/15早上出場，四天戲份終於結束），悠哉上路。想到今天就可以回去跟另外兩人會合，腳步不自覺輕快了起來。

回望仲哲普寺 （攝影：短編）

轉山之路 （攝影：短編）

轉山之路 （攝影：短編）

突然，抬頭望見遠方的納木那尼峰，我知道我們距離目的地不遠了。

又見面了，納木那尼峰 （攝影：短編）

隨著海拔越來越低，綠意也越來越濃，路旁亦隨處可見恣意擺動身體的小花以及穿梭其中的「小老鼠」，轉山任務就快完成。

不知名的齧齒類動物 （攝影：短編）

進入塔欽之前，我們在外圍道路看見了許多帳篷。頓珠跟我們說，這些都是遠道而來的藏人們暫時的棲身之所。因為路途遙遠，下次再來也不知何時，所以他們通常會在這住上個好幾天，以一天轉山一圈的方式，連續轉個好幾天再回家鄉。聽到這大家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我們必須花上2-3天才能完成的轉山（而且轉完後大概會廢個幾天），對藏人而言彷彿輕而易舉。也是，想想他們對祈福堅定的心意，似乎也不覺得驚訝了。

藏人的臨時帳篷 （攝影：短編）

轉進塔欽的主要道路，又看見崗仁波齊靜靜的佇立在那。終於我們壓抑不住興奮的心情，開心的跳了起來！我們何其有幸能親身體驗轉山的辛苦與美好，謝謝祢。

句點